保護胡同：一場艱難的戰(zhàn)役

　　有著近千年歷史的北京古城風貌之一的胡同，在經(jīng)濟高速發(fā)展的今天，在保護還是發(fā)展的選擇面前，將面臨一個怎樣的命運？ 　　在經(jīng)過了1年零20天的等待之后，作為首批南池子改造工程回遷戶之一，秦元章拿到了盼望已久的鑰匙，陪著他74歲高齡的父親回到了他居住了60多年的南池子。老人發(fā)現(xiàn)，以往擁擠、破舊的大雜院變成了寬敞、明亮、現(xiàn)代化生活設施齊全的四合院，每戶住房面積由原來平均26.84平方米擴大到了每戶平均69平方米，每家都配有了廚房和衛(wèi)生間，從此再也不用冒雨修房了，上廁所也不用到百步之外的地方了。 　　今年2月下旬，中國建設部城建司司長李東序對北京南池子改造工程給予了肯定，李說對于南池子的改造，一直都有專家學者們有不同的說法，但他認為這應該是對歷史文化古跡保護的一種積極探索。他稱正在組織有關方面的專家對南池子保護工程進行認真的總結，以期更好地指導今后的古城保護工作。 [center][B]一種新的思路[/B][/center][center][img]/upload/news/200472175016422.jpg[/img]這是從高處俯瞰北京南池子新民居（畫面下部）與紫禁城（畫面上部）?！菑姅z[/center] 　　位于北京皇城之內故宮東邊半英里之外的南池子，是北京具有古都風貌的由庭院式住宅構成的小胡同之一。史料上記載，它從明朝（1368-1664）起就成為了中國皇城紫禁城的一部分。然而，和這個城市其他的現(xiàn)存的許多古建筑一樣，由于年久失修，人口密度大，基礎設施陳舊，許多房屋外觀都已破損嚴重，這兒的居民也大多都面臨擁擠、生活不方便等多種困境。 　　隨著經(jīng)濟發(fā)展，以及2008年奧運會的即將到來，北京正在加快城市建設的步伐。如何在保護和發(fā)展之間保持協(xié)調，再一次成為這個有著上千年歷史的都城所要面臨的難題。 　　“保護工作一直是優(yōu)先考慮的環(huán)節(jié)?！蹦铣刈铀诘氐谋本┦袞|城區(qū)副區(qū)長王健清說。他進一步補充：“我們的目的是要提高人們的生活、居住水平。然而如何達到這兩方面的平衡是個很復雜的問題。” [img]/upload/news/20047217518989.jpg[/img] 　　作為北京市啟動的第一個文物保護區(qū)內的危改項目，南池子改造方案共經(jīng)過了三次專家論證，并嚴格按照最終確定的“整體保護、合理并存、適度更新、延續(xù)文脈、整治環(huán)境、調整功能、改善市政、梳理交通”原則，從2001年底開始進行了費時兩年多的修繕和重建。目前該工程已全面完工。按照之前的協(xié)定，許多曾經(jīng)長期居住于此的居民會搬遷別處，他們中那些選擇了回遷的人則按比較高的房價再搬回來。 　　對改造后的南池子一些專家學者給予了肯定的評價，兩院院士吳良鏞、周干峙等專家認為，這次改造，在建筑風格、建筑工藝、材料色彩等各個方面都很好地保持了歷史傳統(tǒng)風貌，形成了故宮建筑群的和諧襯托。中國城市規(guī)劃設計研究員顧問總工鄒德慈也認為：南池子的整體格局、胡同肌理、文物、有價值的院落都得到了最大限度的保留。這次“手術”不是“毀容”而是北京古都的更新和延續(xù)。 　　北京市副市長劉敬民說，2003年北京危舊房改造進入了一個新的發(fā)展期，在處理危改與城市發(fā)展、歷史文化名城保護之間的關系上的思路逐漸清晰。作為首個啟動的項目，南池子歷史文化保護區(qū)試點區(qū)修繕改建工程，在城市建設與古都風貌保護相結合、危房改造與古都風貌保護相結合的城市建設中，探索出了一條“保存―更新―延續(xù)”的新的科學發(fā)展觀。 　　作為北京市2004年擬辦實事之一，今年北京市將動遷居民2萬戶，拆遷危房25萬平方米。其中，對位于皇城范圍內和歷史文化保護區(qū)重合的危改項目，目前已決定按照保護規(guī)劃要求，結合保護區(qū)保護與修繕政策，按保護區(qū)模式實施。這就意味著，改造不采取“拆舊建新”的模式。三眼井、前門、大柵欄、白塔寺、煙袋斜街、玉河等6片歷史文化保護區(qū)；被列為危改試點項目。 [center][B]保護胡同迫在眉睫[/B][/center] [img]/upload/news/200472175141754.jpg[/img] 　　“胡同”一詞，最早出自公元1267年元朝在北京建都時的蒙古語「忽洞」，最初指的是一種狹長的地形，兩邊高，中間低。到了明朝時，胡同已成了北京城里街巷的代名詞，至今己有700多年歷史。作為元（1206-1368）、明、清（1616-1644）三代封建王朝的首都，北京城漸漸地以大大小小的胡同，切割了皇宮貴族的侯門深院與平民百姓的四合院。胡同就象密密麻麻的血管遍布在城市的每個角落。北京胡同是有久遠歷史的產(chǎn)物，它反映了北京歷史的面貌，具有豐富的歷史內容。 　　胡同歷經(jīng)數(shù)百年的風雨，也是老北京人生活歷史的象征，是北京文化的縮影之一。北京胡同占據(jù)著市中心的主要面積，居住著市區(qū)內的三分之一的人口，胡同內的居民們仍保留著許多舊有的生活方式。 　　老北京人說：“有名胡同三百六，無名胡同似牛毛?！钡?980年，北京的街、巷胡同（即廣義上的胡同）超過6000條（個），直接稱為胡同的超過1300條。有人說若把這些大大小小的胡同連起來，那又是一條萬里長城了。 　　但是隨著城市建設的快速發(fā)展，北京的胡同也在發(fā)生著急劇的變遷。很多胡同的面貌發(fā)生了變化，許多胡同甚至消失了。新出版的2003年版《北京年鑒》顯示，2002年北京新注銷的地名66個，其中63個是胡同名稱，許多老北京耳熟能詳?shù)暮缃穸家呀?jīng)成了人們記憶中的名稱。以此速度發(fā)展下去，也許再過個二、三十年，北京的胡同就所剩無幾。多年來，許多專家學者和民間保護者一直在為保護北京的胡同和四合院呼吁和努力。 　　然而，北京舊城區(qū)現(xiàn)存的建筑大多修建于20世紀初，由于人口不斷增加，缺乏維修資金以及燃氣、暖氣等現(xiàn)代化市政設施不配套，使居住在四合院的大多數(shù)居民深感生活不便。舊城區(qū)傳統(tǒng)胡同、四合院的保護，面臨著社會經(jīng)濟飛速發(fā)展和改善市民居住條件所帶來的新矛盾和新挑戰(zhàn)。來自北京市建設委員會的消息說，目前舊城內仍有20多萬戶居民居住在危舊平房內。 　　如何解決舊城區(qū)改造與歷史文化遺產(chǎn)之間的矛盾，成了北京市必須面對和急待解決的問題。盡管走了彎路，北京市政府已經(jīng)越來越意識到了保護北京的古都風貌的重要性。 　　從去年底開始，北京市開始實行城市建設“新政”。北京將對古城保護立法。今年2月，《北京歷史文化名城保護條例(草案)》已在北京政府網(wǎng)站上向市民征求意見。這一《草案》規(guī)定，在舊城保護規(guī)劃范圍內進行改造、建設和修繕活動，不得破壞舊城保護規(guī)劃確定保護的棋盤式街巷胡同格局。規(guī)劃、建設主要城市道路，應當避讓歷史文化保護區(qū)、不可移動文物和保護類建筑。任何單位和個人在舊城內進行建設，不得超過保護規(guī)劃規(guī)定的建筑高度等。 　　北京市建委的有關官員說，北京市政府近來提出了歷史文化名城整體保護、歷史文化保護區(qū)和文物保護單位三個層次的保護體系，所劃定的40片歷史文化保護區(qū)，約占舊城總面積的42%。通過劃定歷史文化保護區(qū)，使舊城得以大面積受到保護。在危改項目的審批中，建立了舊城危改項目審批機制。 　　2003年底，北京市人民政府作出決定，撤消北京明清皇城范圍內的危改立項。同時被撤消危改立項的還包括與其他歷史文化保護區(qū)重合或部分重合的項目。 [center][B]保護還是發(fā)展？[/B][/center] [center][img]/upload/news/200472175212988.jpg[/img]北京新南池子四合院，古典與現(xiàn)代建筑在這里得到很好結合。newsphoto [/center] 　　南池子改造工程從開始立項到完成，都引起較大爭議。這實際上也是持續(xù)了幾十年的關于如何保護北京古都風貌的爭議的沿續(xù)。 　　除了南池子試點外，大柵欄、琉璃廠的規(guī)劃和改造，為處理好危改與古都風貌的保護的關系和“保存--更新--延續(xù)”思路的提出，提供了借鑒。參與這三個項目規(guī)劃決策的首都規(guī)劃建設委員會專家、北京市古代建筑研究所首席研究員王世仁認為，歷史文化街區(qū)的保護，與文物保護是兩碼事，前幾年，北京歷史文化街區(qū)的保護停步不前，主要是混淆了這兩個概念。 　　王談及這一思路的形成時介紹說，歷史街區(qū)的保護，不能只保存，不發(fā)展，這不符合實際。不能只保護舊房子，要保護文化，要把保護與發(fā)展同時納入視野。文物可以見物不見人，可以見古不見今，但是，歷史文化街區(qū)首先是人的活動環(huán)境，人居環(huán)境，因此，要延續(xù)它，除非把居民全部搬遷，那樣，它可以成為博物館，像周莊一樣。但是，北京的歷史文化街區(qū)都有大量的居住人口，因此，不能把二者用同一個標準來衡量。文物應該以物為本，歷史文化街區(qū)要以人為本。歷史街區(qū)保護不單指古老建筑本身，保護的應該是古老文化。保護歷史街區(qū)同時要有中國特色，要先把現(xiàn)有的大量街區(qū)定性、定量，而后采取保存--更新--延續(xù)的方式，對能反映城市肌里、歷史遺存、歷史信息的建筑、胡同、建筑形式予以保存。目前已經(jīng)建設完成的南池子、啟動改造的大柵欄、琉璃廠，全部按照這一思路進行中。 　　此間一份由數(shù)位院士、文物保護專家起草的一份建議書里卻認為：如果將南池子的做法推廣到整個古城區(qū)，就是拆掉了一個真實的老古城，新建了一個模擬的仿古城，后果是嚴重的。 　　作家舒乙在一篇文章中說，當今，凡涉及保護一座文明古城風貌，特別是其核心地帶，一般是存在著兩種不同的做法和原則的：一、不動外殼，內部實現(xiàn)現(xiàn)代化；二、拆舊建新。南池子改造原本打算對其胡同、四合院實行“微循環(huán)”改造，一個一個區(qū)別對待，不搞一刀切，但真正實行起來，基本上卻按照第二條原則在走，即大面積“拆舊建新”。這種做法是值得商榷的。它的弊端是過多地拆除了舊有的胡同、四合院。這樣的舊城改造固然是發(fā)展了，現(xiàn)代化了，但失去了城市的歷史延續(xù)性，不利于保持其固有的歷史文化風貌，留給后人的是21世紀初徹底改造過的新北京，而不是建都850年的原汁原味的老北京。北京的珍貴在于其“老”，而不在于其“新”。北京的“老”是世上獨一無二的，北京的“新”卻是充滿了共性的。北京要在“老”里求“新”，這是保護和利用“老”北京的出發(fā)點。 　　北京大學建筑學研究中心方擁教授說，即便是精心設計的改建也會扭曲那些古建筑的原有風貌?！斑@真的很矛盾，一方面要保護胡同和四合院，一方面又要建設城市，改善人們的居住條件。”方擁說：“理論上，沒有人反對保護胡同?？墒聦嵣?，這是很難作到的。如果我們一旦毀壞這些古建筑，那我們將永遠失去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