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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城市精神分裂

admin 2006-02-24 來源:景觀中國網(wǎng)
  在建立心中理想的大都市經濟的同時,我們卻越來越被封閉在19世紀單調的小城鎮(zhèn)生活中。   北京人、上海人、成都人、武漢人……我們無比努力地建設著我們居住的城市,但一
  在建立心中理想的大都市經濟的同時,我們卻越來越被封閉在19世紀單調的小城鎮(zhèn)生活中。 

  北京人、上海人、成都人、武漢人……我們無比努力地建設著我們居住的城市,但一座座城池卻越來越不像我們所希冀的那樣。

  “中國很多城市都已經提前患上了城市綜合癥,”北京大學景觀設計學研究院院長俞孔堅說,“而這些病癥實際上來源于人類自身的精神分裂?!?

  病態(tài)的城市訴求   
 
  9月月中旬,北京國際城市發(fā)展研究院(IUD)發(fā)布了“中國城市生活質量報告”。盡管我們無法也不愿對最終排名順序的準確性和權威性發(fā)表評論,但報告中對城市的主觀調查和客觀評估結果之間的差異之大,暴露出長久以來被人們忽視的一些問題。

  綜合排名第二的東莞市在客觀評估排名中位列第二,但主觀評價僅位列19;克拉瑪依市表現(xiàn)出的懸殊更大,客觀排名第6,主觀排名64;位于客觀排名前列但主觀評價不佳的城市還有珠海、廣州、廈門、溫州等。
  當然,口碑很好但專家緣不佳的城市也有,如主觀評價第4位的杭州市根據(jù)客觀指標排名僅列12名,主觀排名第2的蘇州客觀指標表現(xiàn)僅排在24名,大連主觀排名第9,但客觀排名遠在65名,類似的還有寧波、無錫、青島等城市。

  城市排名的主觀評價主要是基于城市居住者對其自身生活狀況及其所在城市的主觀看法得出;而客觀評估則是由經濟學家和城市規(guī)劃專家等對城市居民的客觀生活狀況建立一套量化體系而來。

  但是為什么專家的評估和人們的感覺之間存在如此大的差異?對于城市的好壞,到底應該由誰說了算?到底是什么分裂了專家和人們對城市的追求?或者隨著經濟的發(fā)展,我們對城市的主觀感受在更大概率上注定被打折扣?難道經濟發(fā)展不正是為了更好的生活感受嗎?  不僅如此,報告還顯示,除北京和上海位列前十,天津排名35,重慶僅列60位;省會城市中,排名前30位的僅有杭州、廣州、南京、海口、福州、昆明6個城市,僅有8個副省級城市進入前30名。

  而就在大城市在生活質量方面顯得力不從心的時候,來自國家發(fā)改委宏觀經濟研究院的資料表明,更多的中國城市正準備在“十一五”期間搖身進入大城市、全能城市行列。

  可是就連北京也似乎有些厭倦了大城市的身份。在北京繁華的東三環(huán)一帶,也是地產廣告最集中的地段,一個接一個的廣告牌上:花園小鎮(zhèn)、非中心、森林公寓……令人向往——難怪盡管北京進入前十名,但批評意見之多、人氣指數(shù)之落后也令人大 今日焦點:  
 
  我們?yōu)槭裁匆幻嬗窟M城市,一面又逃離城市呢?在這種人力拉鋸戰(zhàn)中,城市在不斷擴大,也在不斷分裂,可是到底是誰分裂了我們的城市?是過于無序的建設者,還是過于有序的規(guī)劃者?

  失落的城市精神

  如果能簡單地回答這些問題,就是對城市太不了解了。

  歷史學家、地理學家、經濟學家們都給城市的起源和存在以很多的理由,但實際上不用故弄玄虛。只要問一問剛剛一腳踏進北京城的各類城市新移民就能明了:城市代表了機會的多樣性和選擇的自由,這是每個人追求幸福生活的前提。在這一點上,我們和中世紀資本主義萌芽時期從封建莊園出走的鐵匠、面包師們懷著同樣的期盼;不同的只是他們決定了城市的雛形,而我們早在無意識中就被卷進了城市的渦輪中。

  但是與其他領域的經驗不同,城市發(fā)展并不一定隨時間積累和物質積累而不斷向善——仿佛被一次又一次火山爆發(fā)覆蓋的同一城市的不同遺跡,近代未必比古代更加討好自己的居民——城市的質量永遠都在當下才有意義。

  中國正在進行工業(yè)化和城市化的轉型,各種利益和審美沖動就像滿天飛灑的火山灰,隨時可能淹沒一個舊城,再造一個新城在其上取而代之。

  這是一個什么樣的過程呢?  北京東三環(huán),垂楊柳、勁松、潘家園以及華威西里四個社區(qū)連成一片,形成北京從建國以來最老、最成熟的生活區(qū),各社區(qū)之間相互開放,活動豐富,公共設施共享,商業(yè)小店林立,新潮的必勝客與百年的老字號和平共處,常常晚上九十點鐘街區(qū)小花園中還人頭攢動,鶯歌燕舞;但是隨著城市規(guī)劃的推移,社區(qū)北面的一些樓房墻上已經開始出現(xiàn)“拆”字,旁邊就是深坑,堆滿了建筑材料,大吊車也整裝待發(fā)。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里的居民大都是原來的產業(yè)工人和新近的外來租戶,房屋也展露老態(tài),二手房交易在此地也十分活躍,屬于典型的應被規(guī)劃掉的城市老區(qū)。即將取而代之的通常是一片高檔公寓社區(qū),24小時保安全封閉管理、超市洗染咖啡茶社學校,社區(qū)里一一配備齊全應有盡有。

  誰能說這不是城市的進步呢?

  住在新城里的往往也是城市新移民,只不過更加富有。但是他們來到這個城市,難道就是為了享受被封閉在一個所謂的高檔社區(qū)中的機會嗎?面對這樣的問題,他們總會給出更加漂亮的回答:因為這個城市提供了更多的工作機會、掙錢機會、升遷機會……然后呢?獲得這些機會就是為了禁錮自己的生活?無論如何,他們用購買力做出的選擇不那么口是心非。這就是俞孔堅所說的精神分裂。

  還有人選擇用腳投票,逃到城市的“非中心”“花園小鎮(zhèn)”,遠離交際中心、遠離信息中心,陽光明媚的時候街道依然冷冷清清,只有幾個保安來來往往,只有每周一次到固定的購物中心進行大采購。

  漸漸的我們的城市擁有了很多相互隔離的分區(qū):貧民區(qū),富人區(qū),商業(yè)區(qū),工業(yè)區(qū)……我們用自己的雙手建造了這些城中城,然后用消費力投票使城與城的物質邊界變成心理邊界和文化邊界,最后我們還是覺得這不是我們追求的城市。這就是為什么城市越大,城市經濟發(fā)展被放到越高的地位,我們就越容易失落那種自由、冒險、豐富的城市精神的原因。  這種分區(qū)的另一個糟糕結果就在于出現(xiàn)了無數(shù)的城中邊界。隨著城市建設的火熱,越來越多的建筑垃圾成年累月堆積沒有人管;明明是新建的小區(qū),小區(qū)旁卻立刻出現(xiàn)群居的棚戶民和屢禁不止的黑市。有人感嘆,近來北京中心地帶的刑事案件頻發(fā),很多人將原因歸結為外來人口,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卻被一再忽略:所謂中心地帶多數(shù)為北京老城,老城的社區(qū)規(guī)劃是依照胡同進行“編織”的,那些相互連通的胡同小巷成為城市無縫連接的黏合劑,但是改造后變成用水泥墻、保安和攝像頭畫地為牢的新社區(qū),隨之出現(xiàn)了無人管理的真空地帶,危險由此而生。

  失去安全的城市又使越來越多的人選擇擁有汽車,目的就是要在一個全封閉的空間里以最少的接觸穿越過越來越危險的城市,直達目的地。

  就這樣,一廂情愿建功立業(yè)的規(guī)劃者、挾資本而來唯利是圖的地產商人,還有精神分裂用消費力投票的我們自己,讓我們最終選擇了自我封閉,而放棄了原本追求的城市多樣性和自由。

  到了這個階段,就像生物學上的“傻子細胞”一樣,我們和城市都在不自覺中不斷地自我復制——一個被改變了行為的細胞會繼續(xù)產生甚至是它自己也不需要的產物,同時不發(fā)出任何反饋信號。

  打破迷信的合謀

  如果將城市細胞開始變得“智障”的原因歸咎于外來人口和汽車的增長,只能說明我們還在誤解城市的怪圈中不能自拔。實際上,我們并不了解城市的運行方式,卻已經迷信于在其他社會活動中已經形成的歷史經驗。

  沒有哪里的市長比中國的市長們更愛使用“管理”這個詞了,而這正是基于經濟和技術管理的經驗——他們相信對于城市生活的管理能夠激發(fā)城市的活力。

  但這恐怕是對城市運作方式最固執(zhí)的曲解。其言外之意仿佛是城市因人而生,因此人可以用自己的意志去改造一個城市。但問題恰恰在于,城市自誕生之日起,就獨有其行為模式。

  現(xiàn)代城市起源于人們尋找商業(yè)機會和擺脫土地與封建關系束縛的需要,城市生活的紐帶就必然體現(xiàn)在人與人之間相互交流信息、商品和情感的活動中,活動越頻繁,機會越多,自由越大。因此,一個城市的活力在于人與人的關系中存在著令人激動的無限可能,人與人之間發(fā)生關系的方式是潛藏在城市無序表象之下的復雜有序,不尊重城市的這一運轉機制,城市就成了犧牲品?! ≌鐠侀_北京人的公民文化和上海人的市民文化,我們很難說出金茂大廈在多大程度上能夠代表上海精神,而國貿大廈又在多大程度上代表了北京氣質。

  一脈相承的迷信是:通過政府的規(guī)劃,就可以創(chuàng)造一個更加理想的城市。

  事實證明,城市中一些按照規(guī)劃不該衰敗的地區(qū)反而走向衰敗,而規(guī)劃希望衰敗的地區(qū)卻頑強地拒絕衰敗。前者典型的莫過于城市中被政府指定功能的街道,寬敞的道路,整齊的招租樓,但始終孤街一條;而后者是城市中不斷冒出的區(qū)域結合部,這里人口流動頻繁,小商販活躍,無論政府如何以翻修道路的名義清理這些灰色地帶,都始終充滿活力。

  更重要的是,規(guī)劃造成的小島式街區(qū)、城市孤島、城市郊區(qū)化,將人群貼上了價格標簽,對城市的有效自治百害而無一利。

  “城市品質的提升必須有大量的資金投入。”這同樣是一種在中國城市各階層中很容易達成共識的迷信。如果問社區(qū)居民,為什么這個社區(qū)的環(huán)境得不到改善,他們的普遍回答是:那是需要錢的。

  簡·雅各布斯在其著作《美國大城市的死與生》中寫道:“我們用金錢扼殺了千姿百態(tài)的城市多樣性,這有點像溫柔的謀殺?!?

  的確,一些城市缺少內在成功的機制,在這些地方,用錢也買不來使一個城市成功的內在機制。而在另一些地方,錢會破壞產生內在機制的條件??梢哉f資金是一股強大的勢力,既能造成城市的衰退,也能促使城市的再生。

  目前,中國各城市正急于完成自身的擴容與改造,急于從各種渠道獲得大量的資金,但是這種“急劇性資金”并不是一種能使城市獲益的方式。急劇的資金供給固然在某種程度上有利于快速減少城市建設中的“釘子”問題,但也最大速度的破壞了原有的城市結構,而形成新的市民自我管理需要一個穩(wěn)定的環(huán)境來重構他們之間的關系。

  政府恐怕需要耐心學會如何緩慢有序地向正在發(fā)生自適應的城市輸入資金血液。不信的話,就讓我們回過頭來看看:我們用成千上萬的資金到底建設了一些什么?封閉的社區(qū)、無人管理的邊界地帶、不同人群之間的對峙,這些又靠什么來彌合?

  太多的誤區(qū)和迷信在城市化大潮中被有意無意的引入社會共識中。實際上,人與城市之間的關系不過仿如人與自然的關系。人類是自然的一部分,就像灰熊、鯨魚和高粱稈是自然的一部分一樣。作為自然的一種產物,人類居住的城市就像魚類居住的海底世界一樣,這是一個自然的過程。過于夸大城市的受人影響的屬性而忽視它的自然過程,使我們對待城市的態(tài)度極不自然——想控制它,卻總是偏了方向。

  更糟糕的是,到目前為止,我們仍然以為是空間短缺造成的緊張情緒迫使我們不得不過上這種封閉而自我保護的生活,所以我們還在不斷擴張;可是越擴張,就越封閉,越是失去了我們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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